原标题：唐代行卷避免了“一考定终身”，但也为作弊开了方便之门——“行卷”：士子文品人品答卷

郑学富

唐代的科举制度由魏、晋的九品中正制嬗变而来，为中下层有能力的读书人施展才智提供了机会。唐代的科举选士不仅要看考试的成绩，还要考察平时的才能表现和社会声誉，即“行卷”。

行卷，是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将自己平时感觉比较满意的诗文加以编辑，写成卷轴，投于主考官，以便在阅卷时参考，综合评定分数，决定取舍。唐代科举考试试卷不糊名，考生的信息是公开的。士子们为增加及第的可能和争取名次，乐此不疲，形成了一种风尚。

行卷的内容，大多是诗词文赋、传奇小说等，关键在精而不在多，少者一卷，诗数首，赋几篇。也有多多益善，连篇累牍的，如杜牧行诗一卷，一百五十篇。皮日休以《皮子文薮》十卷二百篇作为行卷。但无论多少都是把最好的诗文放在最前面。白居易就得益于行卷。

据唐人张固搜集整理的《幽闲鼓吹》记载，白居易少年时进京城长安赶考，先去拜见前辈诗人顾况，恭恭敬敬地奉上自己的行卷。顾况是个很幽默的老先生，他看了看行卷上白居易的署名，又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，不由得微微一笑，开玩笑道：“京城米贵，想白居恐怕不大容易啊！”然后顾况翻开诗集，第一篇就是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：“离离原上草，一岁一枯荣。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。”顾况阅后，不禁心中连连叫好，再一次抬眼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，由衷地赞叹道：“能写出这样的诗句，想在京城白居也是很容易的啊！”于是，白居易的这首诗在京城传遍了，一些高官文人纷纷赞扬，白居易由此声名大振。公元800年，白居易进士及第。

参加科举的举子是不能私下直接向主考官递交行卷的，要找社会上有地位的人代为转交，或高官显贵，或文坛翘楚。之所以这样，一是因为他们与主试官关系特别密切，有机会将行卷推荐给主考官，并可与之通榜，即共同决定录取名单；二是他们的朋友圈都是社会上层人物，传播后能在社会上形成美誉度，提高知名度。王维当年到京城长安应试，先是拿着自己的行卷投到唐玄宗的弟弟岐王的门下。当得知太平公主已经将状元的头衔许给了张九皋时，王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。岐王给他出主意说，今晚太平公主举行宴会，她喜欢音乐，你不妨装扮成伶人，在宴会上弹奏琵琶。于是王维乔装打扮，在宴会上弹的曲子哀婉凄切，勾人魂魄。太平公主被感动了，大加赞赏。岐王不动声色地向公主推荐说：“此生不仅通音律，诗词文赋也是十分了得。”王维趁机献上诗卷，太平公主接过来朗诵道：“独在异乡为异客，每逢佳节倍思亲。遥知兄弟登高处，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接着，又接连诵读几首，惊奇地说道：“这些诗都是我平素最爱，原来出自你手！”于是让王维更衣，待若上宾。岐王说：“凭其之能，够状元之才，请公主多加关照。”公主欣然应允。王维果然于公元731年高中状元。

唐代进士一般是在正月考试，二月放榜。因此投献行卷多数是在头一年秋天就开始进行。初次到长安（或洛阳）应试的外地举子们，往往事先就做好一些卷轴，随身携带，进京备用。如韩愈在《赠崔立之评事》中说：“崔侯文章苦敏捷，高浪驾天输不尽。曾从关外来上都，随身卷轴车连轸。”由于行卷都是选辑自己最满意的诗文，所以唐诗中的一些流传后世的精品名篇不少是出自于行卷。如“气蒸云梦泽，波撼岳阳城”这句气势不凡的诗句，就出自孟浩然写给丞相张九龄的干谒诗《望洞庭湖赠张丞相》。

行卷避免了“一考定终身”的弊端，但也为作弊开了方便之门。不少人就在行卷上做起手脚，偷窃抄袭、捉刀代笔之风一时盛行。武则天当政时期，因吏部选举多有不实，曾下令用纸糊上考生姓名，暗考以定等第，称为“弥封”。但当时并没有形成制度坚持下来。到了北宋，才广泛推行“糊名考校”法，在试卷上糊住考生的姓名、乡贯，决定所录取的试卷后，才拆开弥封。

(作者为历史民俗学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