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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梅煮酒 黄梅煮雨
发布时间:2024年06月27日 14:10:05  来源: 北京晚报

原标题:青梅煮酒 黄梅煮雨

▌朱彤

曹操与刘备“青梅煮酒”的故事向来为人津津乐道,清代顾舜年《酷相思》云:“手摘青梅将酒煮”,就是对这种闲情雅致的效仿。但细究《三国演义》原文,“煮酒”当作名词解,宋人陆游所言“青梅荐煮酒”,更符合当时的真实场景。

在古代文人笔下,梅子实在常见。春夏之交有青梅,李白《长干行》云: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”。而进入夏季,梅子成熟,则为黄梅,周邦彦《满庭芳》有“风老莺雏,雨肥梅子,午阴嘉树清圆”之语。梅子,为何会成为文人们的心头好呢?

明代项圣谟绘《青梅初熟卷》(局部) 故宫博物院藏

春尽夏来 梅子青黄

春季,梅子尚未成熟,果皮颜色为青,是为“青梅”。故诗词中的“青梅”意象,有时代表春季。宋代欧阳修有一首《阮郎归》,描写了女子在南园踏春的旖旎景象:“青梅如豆柳如眉,日长蝴蝶飞”。春分时节,青梅初长成,果实较小,因此很多诗人都会描写“青梅如豆”。这一句既点名了时令,也描绘了女子的容颜与春景相映衬。更为经典的还有宋代寇准的《踏莎行》:“春色将阑,莺声渐老,红英落尽青梅小。”春末时分,繁花落尽、青梅长成,春光盛景已然要过去了。相似的,还有宋代晏殊的一首《诉衷情》:“青梅煮酒斗时新,天气欲残春。”都是用“青梅”来构建晚春中的一景。

再到夏季,梅子成熟后颜色变成金黄,称为“黄梅”。宋代赵师秀《约客》云“黄梅时节家家雨”,说的是江南一带,梅子成熟之际往往伴随着雨天,故称为“梅雨”。因此作为气候的意象,“黄梅”习惯与“雨”同时出现。最经典的当属贺铸的《青玉案》。这首词的最后一句向来为人所称道:“试问闲愁都几许,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,梅子黄时雨”。在江南生活过的人,都体会过夏初时节的黄梅雨,天气潮湿闷热,连续数日、经久不绝。一句“梅子黄时雨”,不仅点出这段邂逅的具体时间为春末夏初,更是用绝佳比喻道出了诗人心中的无限愁思:彩笔写下让人断肠的句子,愁绪蔓延在心头,这没有方向和目标的闲愁到底有多少?回答说,像遍地的烟草、像满城飞起的柳絮、像黄梅时节连绵不断的雨,没有终止也没有尽头。烟草、柳絮和梅雨的意象层层递进,使抽象化作具象,直击人心。此句语出新奇,又明白易懂,让贺铸从此有了“贺梅子”的别称。

明代陈洪绶绘《调梅图》中,左下两位婢女正围在火炉旁调制梅子 广东省博物馆藏

佐酒调梅 称人怀抱

有关梅子的典故,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“青梅煮酒”。《三国演义》描写“青梅煮酒论英雄”,短短一段话,便使两个鲜活的主角人物——曹操和刘备跃然于纸上。文中谈及曹操邀请刘备相会的理由是:“又值煮酒正熟,故邀使君小亭一会”。二人讨论天下英雄前,亦“盘置青梅,一樽煮酒,二人对坐,开怀畅饮”。从语法结构看,这里的“煮酒”当作名词,并非直接用酒来煮青梅,但目前人们印象中的“青梅煮酒”,却多作动词使用。

实际上,“青梅煮酒”最早发源于宋朝,其意思是以青梅佐酒,常见于宋人笔下。晏殊的“青梅煮酒斗时新”,还有陆游诗《初夏闲居》云:“煮酒青梅次第尝,啼莺乳燕占年光”。苏轼《赠岭上梅》亦曰:“不趁青梅尝煮酒,要看细雨熟黄梅”。姜夔也有词《鹧鸪天》:“呼煮酒,摘青梅,今年官事莫徘徊”。不难看出,上述诗词中“青梅”与“煮酒”两个词是并列关系,“煮酒”并不是一种动作或行为,而是名词。再看王炎词《临江仙》云:“擘泥尝煮酒,拂席卧清阴。”可见“煮酒”与“清阴”相对,是尝的对象。陈文蔚诗《程子云欲还乡阻雨聊戏之》云:“榴花照眼新篁翠,卢橘盈盘煮酒香。”新竹青翠,煮酒香醇,“煮酒”又与“新篁(竹子)”相对了。

宋人笔下的“煮酒”,到底是什么酒呢?在酿酒中,“煮酒”亦是一道工序,将酿好的酒煮沸以除菌。唐代房千里《投荒杂录》记载:“饮既烧,即实酒满瓮,泥其上,以火烧方熟,不然不中饮”。“煮酒”作为名词,便是指烧煮完成密封的酒,亦如“烧酒”。

能够佐酒的水果、小食不在少数,为何宋人爱用青梅来佐酒呢?这与煮酒的上市时间有着密切关系。范成大《冬季田园杂兴》:“煮酒春前腊后蒸,一年长飨瓮头清”。煮酒一般在冬季酿成,密封好之后,贮存数月方可开坛饮用。宋代吴自牧《梦粱录》就记载:“临安府点检所,管城内外诸酒库,每岁清明前开煮。”意思是临安府每年清明节前开售煮酒。谢逸《梅》也说:“底事狂风催结子,要当煮酒趁清明。”而苏轼《岐亭》则说:“我行及初夏,煮酒映疏幕”。可见煮酒一般在清明到初夏之际上市,这段时间,恰恰就是青梅长成的时节。另外,这种“煮酒”多为水稻酿成,而水稻又多集中在江南,这同样是青梅主要生长的地区。如此这般,二者相遇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更加巧合的是,梅子还兼有醒酒作用,《本草纲目》卷29记载梅“消酒毒,令人得睡”。时令水果与煮酒相遇,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,让青梅成为当时最流行的佐酒小食。因此,“青梅煮酒”也成为江南地区春末夏初使节的流行饮食和风物代表,在文学作品中被广泛吟咏和描写。李清照就在《卷珠帘》中写过:“随意杯盘虽草草,酒美梅酸,恰称人怀抱”。

梅子味酸,不仅能佐酒,在食醋出现和普及之前,它还是菜肴中酸味的主要来源。《尚书·商书·说命下》云“若作和羹,尔惟盐梅”,肉汤离不开盐和梅这两种调味品,就像国家离不开贤臣的治理。从烹饪中,果酸在去腥的同时,还能使肉质更易软烂,故而在此后一段时间内,人们仍愿意用梅子来烹饪美食。著名老饕苏轼在《物类相感志》中记载:“煮猪肉,用白梅、阿魏煮,或用醋或用青盐同煮,则易烂”。

当然,梅子也可单独食用,不过因为它酸味极重,生食口感不佳,所以人们更喜欢给它加点“底料”。具体吃法有蜜渍和盐渍两种。《三国志》卷48《孙亮传》注引《吴历》记载,东吴少帝孙亮就喜欢蘸蜂蜜吃梅子。但蜂蜜在古代不是寻常之物,普通人很难吃到。因此在古代,梅子更常见的吃法是盐渍之后制成梅干,既美味也更易贮存。《齐民要术》记载:“梅子酸、核初成时摘取,夜以盐汁渍之,昼则日曝。凡作十宿、十浸、十曝,便成矣”。

少年心事 尽付梅酸

在古代文学作品中,“一切景语皆情语”。梅子初长成时,青小稚嫩,所以在描写爱情时,人们会用“青梅”来形容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。最广为流传的当属李白《长干行》: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”。春末时节,梅子青小。小女孩在门前折花嬉戏,小男孩骑着竹马在井栏周围把弄梅子,两个人追逐打闹,一片温馨活泼之感。通过对细节的生动描写,李白贡献了“青梅竹马”这个浪漫的成语,用来比喻男女之间幼年相识相伴、成人后相知相爱的美好心愿。

李白之后,还有李清照的《点绛唇》。这首词写一个少女见到客人进门,出于规矩礼法的约束,立马跑开不敢相见;其实,她内心又十分想见,于是就“和羞走,倚门回首”,偷偷望一眼,却要装作“却把青梅嗅”。用“青梅”这个初生果实的青涩,作为少女情窦初开时懵懵懂懂的象征,可谓余韵悠长。

用“青梅”来比拟初恋的还有白居易的《井底引银瓶》:“妾弄青梅凭短墙,君骑白马傍垂杨。墙头马上遥相顾,一见知君即断肠”。单看这样一个剪影,少女在墙下把弄一枝青梅,少年骑着白色的骏马倚靠在柳树边,二人遥遥相望,眼里只有对方,明眸皓齿、鲜衣怒马、顾盼生辉。如果画面定格在此,那也是初恋最好的模样。于此处所见,“青梅”这个意象依然代表了少年男女相见时的心动。但可惜的是,少女不顾一切地以身相许,结局却是情郎的抛弃。此时此刻,一种酸楚、无奈之感顿时涌上心头,令人回想起了青梅入口的酸涩。

“梅子留酸软齿牙”,令人感到酸涩的何止是爱情?生活的辛酸、游子在外漂泊的无奈、友人别离时的悲愁……亦像极了梅子未熟的味道。南朝宋鲍照《代东门行》即借梅子抒发漂泊思乡的愁苦:“野风吹秋木,行子心肠断。食梅常苦酸,衣葛常苦寒。”吃梅子感受到的苦和酸,亦如思乡之愁,令人念之断肠。

除了离家的孤独,梅子也用来比喻离别的愁绪。如刘琏《自君之出矣》云:“思君如梅子,青青含酸苦”。写女子思念情郎的心情如梅子的味道,青涩中饱含酸苦。吕渭老《南歌子》云:“夜妆应罢短屏间。都把一春心事、付梅酸”。也是用梅子的酸涩来比拟内心之愁苦,让感情的传递更加直观和深刻。

梅子既可生食,也能用作调味,还能制成梅干,或佐以美酒……因为梅子在生活中的广泛用途,以及它与“煮酒”结下的不解之缘,好酒的宋代文人在饮食书写中,都喜欢谈及这种佐酒小食。当文人的目光聚焦在梅子身上,它就不再只是一种水果;在更多时候,由梅子衍生出的时令、闲适、酸涩等意象,因为留住了某段时刻人们对它的最初印象,所以也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。

责任编辑:小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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