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标题：麦克尤恩笔下的人工智能之思

《我这样的机器》 （英）伊恩·麦克尤恩 上海译文出版社

▌张玉瑶

麦克尤恩是中国读者相当熟悉的英国国民作家。早在上世纪70年代，他凭借第一部短篇小说集《最初的爱情，最后的仪式》一鸣惊人，其后包括《赎罪》《在切瑟尔海滩上》《儿童法案》等在内的一系列作品都曾被改编成电影。2018年，麦克尤恩受邀首次到访中国，采访中提到刚刚完成了一部关于人工智能的小说，此行中还带着手稿在路上修改。这部名为《我这样的机器》的作品于次年出版，中文版今年也在国内面世。写这本书时麦克尤恩已年届七十，依然如此密切地关注最新科技，保持着旺盛的学习能力和对文学书写当下现实的热忱，令人叹服。近日，这部小说在京举办新书发布会。

《我这样的机器》一书背景被设置在1982年的伦敦，但却是一个与真实历史平行的时空，历史、政治背景和人物亦真亦幻：小说里的这一年依然是撒切尔夫人执政，英国与阿根廷之间爆发了马岛战争，但与历史现实相反，小说里英国输掉了这场战争，而且人工智能已高度发展，水平超过我们当下，语音识别软件已“让人疲惫”，人机交互“连孩子都不感兴趣”……还有计算机之父图灵，他在真实历史中自杀，但在小说中得享高寿，为人工智能技术作出巨大贡献。这一年，市场上少量发售了第一批人造机器人，男性版叫亚当，女性版叫夏娃，小说主人公“我”幸运地买到一款亚当，并邀请他的邻居同时也是他所爱的姑娘米兰达一起进行设置。亚当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去，和男女主人公悄然开始了一段微妙的三角恋，事态渐渐不可控制，造成了剧烈的冲突。小说通过虚构的人工智能，探讨了人与机器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情感。

麦克尤恩写《我这样的机器》并非偶然的心血来潮。他一直对前沿科技、人工智能非常感兴趣，喜欢新兴事物，是英国最早开始用电脑进行创作的作家之一，早在上世纪70年代末就写过一个关于电脑应用的电视剧本。经过几十年创作积累，《我这样的机器》的问世可以说是厚积薄发，水到渠成。

新书发布会上，国内知名科幻作家韩松评价说，虽然麦克尤恩是主流作家，不是专门的科幻小说家，但《我这样的机器》完全是一部科幻小说，甚至比很多硬科幻作品都写得好。可以看出，麦克尤恩对这方面科技有密切的关注，一些技术细节的描写非常专业，而且处理得非常文学化，能够巧妙利用这些细节制造出人与机器之间的冲突。而另一方面，麦克尤恩又有作为主流作家的写作优势和思考深度，比起一般人工智能科幻小说中大多处理人与机器人间的战争与征服，他着重刻画的是机器人在人类社会中感受的巨大孤独，这都是以前少有涉及的。

主人公“我”是个金融投机分子，亚当按照指示，帮“我”去炒股票、买卖外币，挣了很多钱。但这时“我”想到，也促使读者去想的问题是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人类没有做任何工作、创造任何价值，钱是从哪儿来的？再者，机器人把所有事情做了，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对此，科幻作家谷第认为，我们通常对人工智能的态度是，人工智能抢走了人类的工作，令人感到恐惧，但麦克尤恩能够超越这种心理，去思考人在新的生命关系中，如何看待自身的位置。

对比经典作品，韩松认为，这部小说实质是一个悲剧故事，里面有从莎士比亚、狄更斯到弗兰肯斯坦的影子。麦克尤恩将小说背景放在虚实相映的1982年有其深意，他或许是想暗示我们，今天这个时代的悲剧从那时起就开始萌芽，包括人与机器之间的摩擦、人与人之间的分裂，种种人类生存危机的种子早已埋下，在今天越来越集中爆发。“人类没有看见自己那种巨大的危机感。而麦克尤恩在回答一个问题，科学、文学、社会学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，即人未来有一天会不会存在。他在这里是悲观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