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标题：雪

　　大雪节气到了，虽没有“飞花入户时，青竹变琼枝”的情致，但将树枝抽得丝丝作响的寒风已将老张的心刮得苍茫而悲怆。

　　从医生一脸沉闷地将老伴从病房唤走的那一刻起，老张的心就像下了一场大雪。有护士进来给他输液，他问输的是什么药？护士说是营养液，老张便没作声了。

　　儿子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，直喘粗气，想必是跑着过来的。

　　“医生怎么说？”儿子小声问母亲。

　　老张说：“是胃癌，要动手术。”

　　老伴一惊，眼泪一喷就出来了，怨恨地望了护士一眼，颤抖着说：“她告诉你的？”

　　老张的心抽搐了一下，声音瞬间嘶哑，说：“是我猜的，前村的朱老大手术前症状和我的一模一样。”

　　儿子转身就往医生办公室跑，过了好一会儿，儿子才回到病房，一进病房就说：“咱们去省医院检查，省医院的仪器精准些。”

　　到省医院检查完，老张却怎么也不肯在医院待了，倔强地说：“我要回家。”儿子拗不过老张，只好将老俩口送上车，他一个人留在医院等检查结果。

　　乡村的冬天更冷，村口杨树上的叶子全掉了，光秃秃的，苍凉而落寞。老张抬头看着那棵杨树，目不转睛，像从来没有见过似的。

　　杨树旁的超市里这时走过来一个人，说：“老张回来啦？！身体没什么大碍吧？”

　　老张迅速挤出一丝笑，说：“好着呢，劳您挂心了。”

　　那人走后，老张对老伴说：“得买些东西了。”

　　老伴一愣，问：“买什么？”

　　老张凄怆一笑，说：“衣服和鞋子总得给我买套吧，难道你让我穿这身衣上路？”

　　老伴的眼泪又一喷出来了。

　　老张接着说：“烟和酒也得准备好，儿子年轻，工作又忙，到时他一个人顾不过来。唉，以后这些人情琐事可都落在儿子一个人头上了。”

　　老伴的心揪似地痛。

　　老张又说：“棺材用普通的杨木棺材就行了，朱老大用的檀香木棺材好是好，可太贵了，一万多元，还不如将这钱省下来给你娘俩日后用。”

　　老伴的眼泪“哗哗”直流，竭力捂着嘴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
　　老张却还在说：“唢呐只请一班，热闹一下就行。至于饰品，也用最便宜的。总之，一切从俭，将钱留着，我走了后，你娘俩还得生活……”

　　正说着，电话响了，儿子在电话那头大喊：“爸是胃溃疡，不是胃癌……”

　　老张身子一软，顺着杨树歪坐下去。老伴的身子也一软，歪坐在杨树旁。老俩口你望着我，我望着你，心底千回百转，又哭又笑……（熊燕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