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标题:峥嵘岁月 5角钱的压岁钱
对今天的孩子而言,5角钱根本不当回事。如果碰上逢年过节,家长和亲戚要给点压岁钱的话,起点也要从50元、100元人民币开始。但在当年那贫困的乡下,能给个5角钱的压岁钱,已是相当不错的待遇。
上世纪70年代中期,我在村小二年级读书。寒假前的期末考试,我的语文和算术得到全班最高分,捧回了一张奖状。奶奶很是高兴,认为我很聪明,给大家庭争了脸面,今后别人就不能再说三道四。高兴之余,慷慨地决定要奖赏乖孙女。
大年三十晚上,先是叔、伯父家的人都拢过来了。大家给祖宗牌位磕头,一起吃过年夜饭,奶奶才笑呵呵地递我一张崭新的5角票子。还故意大声说:“好好读书,不管是谁,只要得奖状,我都会给他(她)压岁钱,大人也不准要走!”惹得几个兄弟姐妹十分眼馋。
在以往,我从来没有过零花钱。压岁钱都是在手里停留上一夜,第二天就乖乖上交爹妈。这回奶奶可吩咐过了,谁也不准要,这钱肯定非我莫属。村里稀疏的炮仗声结束后,夜变得宁静,只有煤油灯点点跳着。那张春花色的新钞是1972年版的,印制得非常精美:整齐、宽敞的大车间里,有几个女工正在专心织布,身姿十分好看,我认为她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!在心里憧憬许久。再拿起5角钱,便感觉自己就像富翁一样,舍不得折旧,把它平展展地夹在课本里,然后把课本压在褥子下面。半夜里起来上厕所,又翻开褥子看了看还在,这才安心地上床睡觉。
到村里的杂货铺看了无数次:火柴是2分1盒,漂亮的铅笔是3分1支,小皮球是1角5分钱1个,水果糖1分2颗,就是我最喜欢的泡泡糖,也不过要3分钱。我的5角钱,真是好大一笔财富。
但我始终在犹豫,什么都想买,却什么也舍不得买。我把那票面的纺织女工都看熟了,闭上眼也能忆起她们的模样,最终还是没有花掉那5角钱。一直到了元宵节前夕,嫁到宾川乡下的姨妈回家探亲,突然带着小表妹来我家探望。我妈毫无准备,一时拿不出给表妹的压岁钱,只得悄悄向我借那钱。姨妈临走时,也给我5角压岁钱,算是一礼一答吧。但那是张皱巴巴的旧钞票,我不喜欢看,妈还轻淡地说,你就留着吧,就算是妈还你的。
直到赶大理三月街时,我才买了一束彩色橡筋,花去4分钱;吃了根冰棍,花去3分钱;还买了一个乒乓球和一块擦胶,剩下的钱我就把它用草纸包起,藏在土墙的一个泥洞里。我不止一次地设想着剩下的钱该怎样花,做功课也跟着踏实起来。
大约过了半年,奶奶突然病重,脸面和双脚肿得亮亮的。乡村赤脚医生不敢开处方,爹只好到县城里抓中药给奶奶服。时间一久,爹妈到处借钱,穷亲戚也拿不出多少钱,一个街子天,抓两服中药的钱都凑不够,我就把自己剩下的3角2分钱凑给爹,他才匆匆到城里取回那药。尽管前后花费不少钱,年近八旬的奶奶还是走了。灵堂里,望着遗像里奶奶慈祥的笑脸,忆起老人家亲手给压岁钱的往事,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……(作者:段金凤,原工作单位:大理州人社局,61岁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