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标题:【美食】麦鲜
小城街头,偶遇一老人,卖鲜麦。麦穗绑成“小把”,一小把一小把地码在箩筐中,水煮过的。摘一粒,咀嚼,微咸。问:“有没有加作料?”老人答曰:“没有,加作料,就失去原味了。”觉得老人,有情趣,亦有“创意”。鲜麦如此吃法,头一次见。
于是,想起乡间,食“麦鲜”的事情。
小麦尚未干枯,只是八九成熟,即可采而食之,乡下人谓之“吃麦鲜”。彼时,麦色由绿变黄,麦粒渐渐变硬,正是吃“麦鲜”的好时候。这段时间,你就会经常看到乡下的老农,于早晨,或者黄昏,双手空空地走向自家的麦田。主要,是想看看麦熟的情况,站立,或者坐在田头上,望着麦田的景象,满心是希望的欢喜。于是,顺手采下一株麦穗,左手捻着,右手就将一粒粒的麦粒摘下,放进口中,慢慢地咀嚼着。丝丝的麦香,线一样绵延开来,味蕾上,流淌着润甜的滋味。有时,就径直采下几穗,放在两手掌间,用力地揉搓,搓一阵后,散开手掌,对着嘴,猛吹几下,麦糠飞走,掌心里只剩下黄黄绿绿的鲜麦粒。手掌抬起,嘴大张,手心向着嘴一扣,满把的鲜麦粒,全进了口中。
咀嚼着,满口糯香,这才是地道的麦鲜。
小孩儿,是最喜欢吃麦鲜的了。他们吃麦鲜,除了像大人那样,用一双小手揉搓鲜麦外,更多的是“燎麦”。进入麦田中,选择那些丰腴肥美的大棵麦穗,用剪刀,一株一株地剪下,穗头并在一起,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,拿回家中,或者就径直在麦田的田头,“燎”食。燎麦,大多用干柴草生火,干柴草火急而短促,既能迅速地将麦芒烧去,麦粒烤熟,又不至于浪费火焰。火,生起后,拿捆好的“麦穗把”放在火上,翻转着烤。哔哔啵啵的声音响着,一会儿工夫,麦粒就烤熟了。即燎即食,烤熟的麦粒,柔软可口,散溢着一种淡淡的焦糊味,情味特别。我小的时候,是经常吃“燎麦”的。我们大多在田头“燎麦”,只因那里面,有一种饱满的野趣。
麦饭,是麦鲜的一种比较铺张的吃法。麦收之前,是家家户户都会熬上几顿麦饭的。否则,就算不上是过一次麦了。做麦饭,也须用“燎麦”,而且需用较多的“燎麦”。所以,这样的“燎麦”本身,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:生一大堆火,全家人手持麦穗,绕而“燎”之,景象蔚为壮观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野人餐食的情景。如果只是主妇自己“燎麦”,是需要“燎”上很长一段时间的。“燎麦”毕,将“燎”好的麦穗,放进一个簸箕中,脱粒。双掌揉搓,边揉搓边簸动,直至麦粒颗颗脱出。饱满的麦粒,堆在簸箕中,阵阵的麦香,飘逸四散开,“未成曲调先有情”,麦饭尚未熬出,已经是食欲大振了。熬麦饭,过程就简单了。将麦粒放进锅中,加水,加少许盐,细火慢熬,至麦饭黏稠,即可。“燎麦”饭,亦是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焦糊味,糯而香,一勺入口,经久难忘。
麦鲜饼,算是麦鲜的一种比较精致的吃法。将脱粒的鲜麦,放到石碾上碾压,轻轻碾过,不至成饼状,麦粒碎开即可。碾好的鲜麦,打入鸡蛋,搅拌成糊状,然后放进油锅中,油煎。熟,即可食。煎好的“麦鲜饼”,色泽嫩黄中透着些许绿意,既可菜用,又可作小食吃,风味独特。蛋香与麦香辉映,入口嚼食,有麦风吹拂之惬意感。
概而括之,食“麦鲜”,到底还是吃一种风情,吃一份乡下人的心情。(路来森)